例如最近才發生的一件事:我和侄子剛出家門,他自顧自的在玩,突然就自 high 的朝馬路的另一端衝過去,完全沒有看路上有沒有來車,好死不死剛好有輛機車疾駛過來,就差那麼一點要撞上他了。在這個當下我對他的魯莽感到非常生氣,於是板起臉再次的教導他過馬路時要先停下來看看有沒有來車,以確保自己和別人的安全。
或者其他小事情,像是要哄他睡覺,但是他就是在床上玩個不停不肯睡,我就會越哄越沒耐心。
類似這樣的情況,在和他的相處過程中屢屢挑戰著我的極限。
於是在和侄子相處的關係中常會出現一種互動模式:
我會對於他不受控制的行為起情緒反應,而當種種不受控制的情況不斷地發生,我的情緒也持續地累積了一段時間以後,會到達一個失控的臨界點,這時候我就會忍不住對他發脾氣或破口大罵。每當這種情況發生時,他和我的體驗一定都不太好受,而事後我也會對自己的失控行為感到愧疚、後悔與自責。
透過反省了這個模式,我才看到自己在平常和侄子的互動中,很多時候是缺乏自我覺察和自我主導的。因為如果我能清醒的選擇,其實我更願意和他的關係是建立在一種平等、互相信賴的基礎上,當摩擦發生時可以互相溝通,了解彼此內在的體驗和想法,進而達成共識的關係,當然這樣的品質會需要時間來發展和調整的;而不是建立在權威的階級關係上,我需要不斷的形塑他去成為我期望的樣子,不斷的控制他不要犯錯,不斷的對他說"不要",不斷的對他犯錯累積情緒和形成衝突,然後再對自己情緒失控的行為感到愧疚與後悔。
在觀察很多的親子關係中,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很多父母師長會在口頭上教導孩子人人平等的概念,不該有性別歧視、種族歧視或社會地位歧視......這類偏差的價值觀,但是父母師長在身教上卻實行著不平等的權威階級觀念,如同這是父母意識深處裡接受並深信的價值觀,而這其實才會是孩子從父母身上實際學到的東西,無怪乎種種的歧視問題會一直存在人類的社會中而無法消弭。
在這個模式裡,我發現會對侄子產生情緒反應的點,自己其實都已經有一個"他應該要怎麼做"的預設概念了,所以當侄子的表現不符合我的預設概念時,特別是過去我已經教導過他這個概念他卻還犯錯時,我就會對於他"明知故犯"起情緒反應。
然而反觀自身,我發現自己在生活中並沒有完全做到這些我投射到侄子身上,認為"他應該要怎麼做"的預設概念,如同我一直在用自己並沒有完全做到的價值觀在批判和控制侄子,噢!這不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嗎。
而且這些價值觀其實只存在我的心智中,我的情緒反應也是只發生在我的心智中,這意味著我是唯一一個可以為自己內在發生的體驗負責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可以決定我的外在表現的人。
所以,其實我是可以透過改變自己的內在體驗來改變這個外在模式的,例如我可以藉這個機會自我探索一下為什麼我會對侄子的行為起反應?為什麼我會有這種對與錯的價值觀?這價值觀從哪來的?這價值觀真的符合實際嗎,或就只是一個我信以為真的偏見?
如果只是個不符合實際的偏見,那麼我當然沒有理由繼續緊抓著它不放。
如果這個價值觀是實際的,像是"過馬路時要先停下來看看有沒有來車,以確保自己和別人的安全",那我可以用什麼樣的方式跟他溝通,讓他可以真實的了解並且整合進他的生活之中。而不需要因為我認為他犯錯了,於是帶著情緒責備他,這或許可以暫時改變他的行為,但孩子不是因為了解而自發改變的,而是接收著大人的情緒和觀念而被強迫改變的,這也會在孩子的內在累積情緒創傷並形成記憶,進而產生和大人的隔閡或衝突關係。
在這個模式中,存在著一種控制的幻象,意思是我會企圖將侄子控制在我認為對的價值觀內去行動,但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決定自己要怎麼活出控制這個字,我沒有在和侄子的互動中主導/控制自己去看看要怎麼和另一個生命互動對彼此才是最好的,而是被心智中自己沒有覺察的預設概念和情緒反應所控制著我的表現,如同是自己的人格習氣在控制著我,而不是我清楚的在自我控制,因此當出發點是失控的,就會不斷的產生的重複循環的失控後果了。
有趣的是,同樣的模式,我觀察到在我和父母的關係中也存在,只是我扮演的是小孩的角色,而父母扮演著失控的大人的角色。所以我只是從父母的身上學到這個模式,又複製到了自己和侄子的關係之中,這就像是難以破解的家族業力一樣。
但現在我開始覺察到這個重複的模式了,而我也不願意接受在生活中一直重複發生這樣的模式,因為這個模式局限了我和侄子的互動關係與彼此的生命潛力,這對我們都沒有好處,所以我將支持自己逐漸的停止這個模式,打破這個家族業力。